范宽秦川图

张伯玉殁后，同麻征君知几赋

乱山如马争欲前，细路起伏蛇蜿蜒。
如万马相争，奔腾向前，山间的小路起伏不已，就像是长蛇曲折蜿蜒。

秦川之图范宽笔，来从米家书画船。
这秦川的山水画卷，就是那范宽的雄奇笔墨，这秦川的写意宏图，来自米家的书画之船。

变化开阖天机全，浓澹覆露清而妍。
画图中变化多端，开合巧妙，天机是那么完美齐全，墨色里或浓或淡，或隐或露，都显得那么清新鲜妍。

云兴霞蔚几千里，著我如在峨眉巅。
恍如那白云蒸腾，红霞荟萃，悄悄弥漫了数千里长天，竟使我身在画前，神游物外，如同置身在峨眉山巅。

西山盘盘天与连，九点尽得齐州烟。
巍巍的西山盘旋直上，青天也仿佛与它相连，尽把那九州收入眼底，不过是九点模糊的轻烟。

浮云未清白日晚，矫首四顾心茫然。
浮云未清呵夕阳已晚，我举头四望心中茫然。

全秦天地一大物，雷雨澒洞龙头轩。
全秦的天地浩无涯际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物体，雷雨弥漫在广阔的空间，行雨的龙头高高抬起。

因山分势合水力，眼底廓廓无齐燕。
顺着那山脉呵分别那地势汇聚了水力呵造就这平川。眼中的原野那么辽阔，真让人无视富齐强燕。

我知宽也不办此，渠宁有笔如修椽。
我知道范宽，画不出这样的奇画，他哪有大笔，能如那修长的屋椽？

紫髯落落西溪君，长剑倚天冠切云。
紫髯飘飘，高超脱俗，这就是潇洒的西溪张君，手持的长剑斜倚天外，头戴的高冠名叫切云。

望之见之不可亲。元龙未除湖海气。
我远望近观，都无法跟他心意相亲。虽然说，他是陈登，未除去湖海的豪气。

李白岂是蓬蒿人？爱君恨不识君早。
可知否，我也是李白，并非山野的俗人？我景仰你，却遗憾没能与你早早地结识。

乃今得子胸中秦。作诗一笑君应闻。
到如今，才见识了你那胸中之“秦”。作诗一笑，想来张君你也能听闻。

张伯玉¹殁(mò)后，同麻征君知几²赋
范宽：北宋有名的山水画家，陕西华原（今耀县）人。秦川图：即范宽代表画作之一《秦川图》。秦川，古地区名，即今陕西、甘肃秦岭以北的平原地带，为陕西的粮仓。¹张伯玉：即张钰，字伯玉。²麻征君知几：即麻九畴，字知几，莫州（治所在今河北任丘）人，能诗，正大三年进士及第，官至应奉翰林文字。征君，曾被朝廷征聘的隐者。

乱山如马争欲前，细路起伏蛇蜿(wān)蜒(yán)。

秦川之图范宽笔¹，来从²米家书画船³。
¹笔：手笔。²来从：来自，从……来。³米家书画船：米家，指北宋画家米芾。

变化开阖(hé)¹天机²全，浓澹(dàn)覆露³清而妍。
¹变化开阖：指画中用笔的变化多样和布局结构的彼此呼应。阖，关闭。²天机：造化的机密。³浓澹覆露：指画中墨色的浓淡变化和景物的隐显。澹，通“淡”。覆，本义为遮蔽，这里引申为隐约、隐现之意。

云兴¹霞蔚²几千里，著(zhuó)我³如在峨眉⁴巅。
¹兴：兴起，蒸腾。²蔚：荟萃，弥漫，有文彩。³著我：把我放置在。著，放置，安排。⁴峨眉：山名，在四川省峨眉山市西南。

西山¹盘盘天与连，九点尽得齐州烟²。
¹西山：指秦川以西的山岭，如太白山等，山势都极为高峻。²“九点”句：等于说“尽得齐州九点烟”。齐州，就是中州，指中国。九点烟，极写登高俯瞰时中国九州之小，就如同九个模糊的烟点。上古时代，人们把中国境内分为冀、兖（yǎn）、青、徐、扬、荆、豫、梁、雍九州，所以后来也常用“九州”来指代中国。

浮云未清白日晚¹，矫首²四顾心茫然。
¹“浮云”句：古人常用浮云比喻朝中的小人，用白日比喻君王。作者写此诗时，蒙古正准备大举侵金。所以这句在写景之中，似乎也暗含了日光昏黄，山河黯淡的感慨。²矫首：抬头。矫，举起，昂起。

全秦¹天地一大物，雷雨澒(hòng)洞(tóng)²龙头轩³。
¹全秦：指战国时秦国统治的整块地盘，就是今陕西、甘肃一带。²澒洞：弥漫无际。³龙头轩：意思是说神龙昂首飞翔而行雨。轩，高起，高昂。

因山分势合水力¹，眼底廓(kuò)廓²无齐燕(yān)³。
¹“因山”句：意思是说秦川平地是集中了渭水及其支流泾水、洛水等河流的力量冲积而成的。因山，顺着山脉走向。分势，分别不同的地势。²廓廓：广大空阔的样子。³齐燕：春秋时的两个诸侯国。齐国在今山东一带，燕国在今河北北部及辽宁西部，都是在平原地区。

我知宽也不办此，渠¹宁(nìng)²有笔如修椽(chuán)³。
¹渠：他。²宁：岂。³有笔如修橡：意思是笔力雄健。修椽：长长的屋橡。修，长。

紫髯(rán)落落¹西溪君²，长剑倚天冠(guàn)³切云⁴。
¹落落：形容高超不凡的样子。²西溪君：指张伯玉。³冠：动词，戴（帽子）。⁴切云：一种形状高耸的帽子。

望之见之不可亲¹。元龙未除湖海气²。
¹“望之”句：据本诗中作者自注说，诗人在金宣宗元光二年（1223）到过河南郾城，张伯玉知道后，也没有尽地主之谊接待他，诗人当时很不满意。这里就是指此事而言。²“元龙”句：陈登，字元龙，三国时下邳人。后人用“湖海气”来形容人意气豪放，不拘小节。这里是用陈登来比张伯玉。

李白岂是蓬蒿人¹？爱君恨不识君早。
¹“李白”句：李白曾在《南陵别儿童入京》诗中写道：“仰天大笑出门去，我辈岂是蓬蒿人。”蓬蒿人，指安于田舍、胸无大志的人。这里诗人是以李白自比。

乃今得子胸中秦¹。作诗一笑君应闻。
¹胸中秦：指《秦川图》是张伯玉的心肝宝贝。

张伯玉殁后，同麻征君知几赋

乱山如马争欲前，细路起伏蛇蜿蜒。
秦川之图范宽笔，来从米家书画船。
变化开阖天机全，浓澹覆露清而妍。
云兴霞蔚几千里，著我如在峨眉巅。
西山盘盘天与连，九点尽得齐州烟。
浮云未清白日晚，矫首四顾心茫然。
全秦天地一大物，雷雨澒洞龙头轩。
因山分势合水力，眼底廓廓无齐燕。
我知宽也不办此，渠宁有笔如修椽。
紫髯落落西溪君，长剑倚天冠切云。
望之见之不可亲。元龙未除湖海气。
李白岂是蓬蒿人？爱君恨不识君早。
乃今得子胸中秦。作诗一笑君应闻。

　　金哀宗正大六年（1229），张珏去世后，他的儿子拿出收藏的范宽《秦川图》请元好问为该画题诗。诗人睹奇画而思奇人，于是挥洒大笔，一气呵成此诗。

　　金哀宗正大六年（1229），张珏去世后，他的儿子拿出收藏的范宽《秦川图》请元好问为该画题诗。诗人睹奇画而思奇人，于是挥洒大笔，一气呵成此诗。